时间：2024年8月20日

嘉宾：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副会长石永红

中国网：2023年10月4日，欧盟委员会发起了针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反补贴调查。2024年7月4日，欧盟委员会公布了初步裁定，对中国电动汽车征收17.4%至37.6%临时反补贴税。欧盟一方面通过征收反补贴税等限制贸易的手段来迫使中方企业赴欧投资，另一方面又制定《外国补贴条例》为盟外企业在欧投资和经营悬上一把利剑，这种做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不合逻辑的。那么，欧盟的一系列操作对于我国企业带来了哪些影响？欧盟成员国内部又有哪些不同的意见？以及在面临这些挑战时，中方应如何应对？就相关问题，本期节目特邀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副会长石永红进行解读。

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副会长石永红接受中国网《中国访谈》专访  （摄影：王一辰）

中国网：截至目前，欧盟已针对中国企业发起3起深度调查、1起主动调查、1起突袭检查，其中3起深度调查均迫使中方企业退出招标项目。您可以展开谈谈调查对企业带来的影响吗，以及企业在面对调查有哪些具体的困扰和担忧？

石永红：你说的3起深度调查是欧委会根据去年新制定生效的《外国补贴条例》相关的规定，对于中国企业在欧洲参与的公共采购的招标项目发起的调查。《外国补贴条例》是欧委会最新制订的，应该说是单方面的一种对于投资和公共采购——或者叫政府采购方面的调查外国政府、外国企业获得的那些补贴，可能对于欧盟的市场造成扭曲的调查手段。这3起深度调查是中国企业在机车和太阳能方面的项目，是中国企业参与的招标、投标过程中发起的3起深度调查。

这个调查分了2个阶段——初步调查和深度调查。它在初步调查阶段认定中国参与投标的企业有可能是受到了政府的补贴，所以就发了问卷，要求企业填答。然后在这基础上又发起了深度调查，对企业进行了全面的调查，要提供大量的它需要了解的信息，包括企业在整个3年内，在所有的成员企业包括所有的项目方面获得的，所谓（从）中国政府获得的财政资助。（由于）涉及范围非常广泛，时间原因非常紧张，所以企业根据实际情况就决定不参与这个项目的投标，就退出投标了。那么退出以后，欧委会就结束了调查，所以中国企业就被迫退出这3个投标项目，最后没有再继续进行深度调查。

中国网：我们知道，在七月中旬，机电商会在布鲁塞尔召开了欧盟对华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新闻发布会，欧盟各国政府和企业对此有哪些反应？

石永红：这个是欧委会去年10月份开始对中国发起的电动汽车反补贴调查的一个程序过程。直到7月4日，欧委会正式发布了反补贴调查的报告。在报告出炉以后，我们商会也对它发表了评论意见。随后我们去欧盟委员会参加了它的听证会，当面也指出了它在报告中的一些不客观、不公正、违反规则的一些做法和认定。最后我（方）也发布了新闻发布会。

对于这个报告，我们企业感觉到非常困惑，因为很多补贴的项目、补贴的认定，包括计算的方法、规则都完全不符合（相关规则）。这对企业裁定的税率是非常高的，所以企业难以接受，对于企业下一步在欧盟的电动汽车出口将会造成比较大的负面影响。

中国网：欧盟内部其实他们有不同的分歧和意见，您可以聊一聊具体是哪些国家，都有哪些不同的态度吗，对于这个反补贴（调查）？

石永红：欧委会报告公布以后，欧委会也就出台的措施在欧洲成员国之间做了一个叫做测试或者问卷的调查，当然这个调查没有约束力，只是表明了各个国家对于做法的一个态度。我们看到它（这个问卷调查）的结果是有12家欧盟成员国是支持这个程序措施的，还有十几家是弃权的，还有4家是明确反对的。那么从支持的措施来看，法国、意大利、西班牙、波兰这些国家都是支持征税的，但是这些国家特别是像意大利、西班牙，它们是强烈地希望或者欢迎中国企业去当地进行投资的。

我们一家企业和西班牙的企业已经在合资，在当地已经开始签署了这个投资的协议。但是我在这里要提醒这些国家，你们支持对中国电动汽车的加税，结果有可能造成中国企业不敢或者是对于在当地的投资风险感到非常担忧，这种支持加税可能最终反将不利于或者是将失去这个投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去年新设立的《外国补贴条例》，这个条例主要就是针对外国企业在欧盟的投资和参与公共的招标的这些项目中它认为存在补贴的调查。

这个和刚才讲的反补贴调查是两个领域，反补贴调查主要侧重于贸易领域，这个方面的调查有多边贸易规则的约束，WTO专门有反补贴调查相关的规则。但欧盟《外国补贴条例》侧重的领域是在公共采购领域和投资领域。这两个领域目前WTO并没有非常明确的规则。所以，这个补贴完全是根据它自己的需要制订的，这个补贴条例的程序或者调查的内容等都是自行根据需求来制订的，并没有遵守多边规则。

实际上很多调查内容和WTO补贴相关的对比，是大大地超过了这种补贴的概念，所以它叫做“外国财政资助”，这个资助的概念就大大高于补贴。而且调查的程序方面，现在也不透明，非常随意，包括它对我们企业进行的这种突击检查。这种做法在WTO补贴条例是没有任何的依据的。

中国网：预计欧委会将于2024年8月底前进行终裁披露，11月4日前做出最终裁定。请问是否会做出对我方不利的裁定，您对此有怎样的预判？未来还有哪些谈判空间？

石永红：从欧委会补贴的规则来讲，出台以后有4个月时间的磋商、评论，然后到4个月以后会有最终的裁定。终裁最后还需要成员国投票决定。那么在终裁最终生效之前它有一个终裁的初步披露，目前欧洲会（定）的时间是在8月底之前。披露之后它有一些新的内容，但是披露以后，我方将继续进行相关的磋商。如果在最终投票之前，双方能够达成一个比较平衡的解决方案，可能最终的结果就以这个平衡的方案为主了。当然，这个方案能不能达成，现在双方在抓紧磋商，我们也希望欧委会拿出最大诚意，与中方相向而行，能够解决双方在电动汽车领域的关切，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中国网：如果欧盟委员会认定补贴事实存在后，进一步对在欧盟拥有经营实体的中国电动汽车企业开展FSR调查，中国企业该如何应对此次挑战，其他地区的市场前景如何？中国可以采取哪些反制措施？

石永红：应该说汽车行业是一个全球化程度最高的行业，汽车全球生产、全球销售，这应该是汽车行业发展的基本规律。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下一步肯定是要进行国际化的布局，全球化的生产的。实际上我们现在很多企业已经开始在全球进行生产的布局，包括在欧洲、亚洲的一些国家都开始布局，像比亚迪就在匈牙利开始设立工厂，其余的在西班牙也准备考虑建立工厂，包括比亚迪现在也在土耳其准备要建立工厂。这个全球化布局其实有市场的规律，但是现在面对的就是欧盟新出台的《外国补贴条例》，它会对受到补贴的这些行业在当地的投资进行深度的调查。

这个调查后续有很多措施，包括禁止你去投资或者剥离你的资产等等。这些措施是比仅仅加征一个关税是要严格得多，范围涉及得广的。所以，企业对此非常担心。当然，这个条例因为是刚刚开始实施，目前还没有最终的一个完整的案例，就是最终从头到尾这个案例会是什么结果，目前还没有。

所以，企业对于后续到底条例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影响，目前心里还没有数，但是这是一个最大的不确定。不确定就是很大的风险，那么企业对于欧洲的投资就会非常谨慎，大家都会处于一个观望的态度。

（本期人员：编导/主持人：汪雅雯；后期：王一辰；配音：卢祈辰；主编：郑海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