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 2017-03-16 | | 责任编辑: 马雅兰 | 来源: 中国网图片中心
《冬天:缺雪的都荣草原》
主编:闻丹青
达茂的冬天,原本想回答的问题是:蒙古族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气候下是如何生存的?但是闻丹青团队在深冬去了草原,看到的却是无雪的冬季。《冬天:缺雪的都荣草原》也许能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们印象中白雪皑皑的草原冬天哪里去了?
缺雪的冬天
文|闻丹青 影像学者、摄影家
自从拿到选题——达茂的冬天,我就一直关注中国正北方的天气情况,2013年已经是无雪的冬天,2014整年雨水稀少,年尾依然不见雪的踪迹,进入2015年,带着对瑞雪的期待,我们在达茂度过了一个缺雪、暖冬的“三九”。人们说到冬季的草原,心中是皑皑白雪中的羊群牛群,脑海里是风雪中马背上的牧人。但我们驱车进入达茂的一路却是满眼枯黄,全无雪的踪迹,不是想象的冬天。
我从事多年图片编辑工作,这次拿起照相机参与拍摄很是过瘾。我们这一小组兵强马壮:黑明已经出版多本颇有影响力的图文书;康泰森以拍摄精致、瞬间到位著称;沈伯韩是新华社年富力强的优秀摄影记者;王争平占有地利优势且成绩卓著;蒙古族姑娘奥登托雅是年轻有为的文化学者。一队人马热情高、干劲大,希望拍出好照片,讲出好的故事,编出一本有意义的书。遗憾的是康泰森因工作原因只逗留三四天就提前离队,而王争平没来得及深入草原就因重感冒返回,但我们用了一些在其他地域拍摄的黑白照片,作为段落区隔,使全书节奏舒缓。
在草原的八九天里,只遇到一场局部范围不解渴的小雪,眼看着茫茫草原,手拿着照相机,步入牧民人家,我们一边拍摄一边感受……
走访的十几户牧民早已脱离游牧生活,全国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时候,草场和牲畜也被分给了牧民,依据当时的人口,每户草场面积基本是几千亩或上万亩,三四十年过去,人口增长,户数增加,每家每户的草场面积大大缩小,国家实行禁牧政策以来,牲畜数量逐渐趋向合理的草原畜载量,草场也得到部分修复。从牧民口中得知,国家禁牧补助款每亩每年6元,加上适量养些牛、羊、马、骆驼,牧民生活温饱不成问题,当然也有因病加上缺少劳动力而陷入困境的。
毡房已经成为记忆,蒙古包只是矗立在牧家乐的旅游点。牧民多数居住在土坯房,经济条件好的盖起砖房。四通八达的电网已经进入多数人家,草原深处没有一路电线杆通达的人家,也安装了小型风力发电机和太阳能板,利用蓄电池满足基本用电需求。
有个现象让我不得其解,我们遇到三四十岁的青壮年蒙古族牧民,几乎都只有一个孩子,按说少数民族地区没有只生一个的限制,但他们说养娃花费很高,一个娃挺好。
近些年与全国各地基层的教育情况相同,牧区学校都集中到县一级的地方,原来散落在苏木(公社、乡)、嘎查(大队)的牧区学校全部撤点并校。达茂旗牧民的孩子全部在百灵庙镇上学,牧区地广人稀,二三十公里路途已经是比较近的,很多都是上百公里距离。学校集中的好处是师资水平提高了,软件硬件设施也绝不含糊,但学生必须住校或是家长在镇上陪读,有些人家在镇上牧民移民小区买了房子,有些人家租房陪读,于是牧民家中读小学、初中孩子的家长很多是母亲在镇上陪孩子读书,父亲在家里放牧操持家务,只有周末甚至寒暑假一家人才得以团聚。
用现在流行的说法,风力发电机是草原上一道风景线,的确,视野开阔的大草原上,几乎从任何角度看都有它的身影,远看排排矗立,近看高耸云天,近前凝视缓慢旋转、巨大无比的扇叶,沉稳地排压过来。据统计中国风电在2013年已超过美国将近 50%的装机容量稳居全球第一,高高的风机改变了草原的模样,但愿不要像当年歌颂“远处的工厂冒黑烟”那样,人类又进入一个误区。
几天前读到一篇文章,谈到草原的定位,作者认为草原最大的功能不是生产牛羊肉,草原最重要的功能是生态屏障,是民族文化的摇篮,是人类智慧的土壤。前几年肆虐的沙尘暴和这两年铺天盖地的雾霾,惊动了最高决策者,必须保护环境,否则大自然的报复会随时降临。经济高速的发展,生产力巨大的进步,在高科技助力下的钢铁臂膀,轻而易举地拿捏探挖柔弱的草原。蒙古民族千百年逐水草而居,形成一套完整的生活方式,但时代变迁,游牧与日消亡,与时俱进的草原走向何方?近年人们对草原的研究越来越深入,认识正在改变,对几十年草原发展不同的学术观点也陆续出现。我们几个拿照相机的闯入者,短短几天的草原行感受到牧民的热情、淳朴,彪悍中的细腻,粗犷中的温柔,这难忘的经历使我们期待更多的人关注达茂,关注草原,关注依草原而居的人们。
参与者手记
永恒与博大
敖登托雅
2015年,我接到新华社和光明日报的邀请时,感到莫名兴奋。冬天前往蒙地是每一个蒙古族人心中最值得期盼的等待。然而,在完成了达茂旗的工作回京写稿时,我的父亲去世了,家里一团糟,很多情绪和事物都混乱纷杂,以至于那篇受到重托的稿件,数次修改而未能达到理想状态,文字状态十分堵塞,感到难以出手,十分惭愧。关于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在我去达茂旗的时候有了很多深刻的体悟,如今回忆起来,那种在残酷草场生存环境下的牧民仍抱有“仰望星空”的豁达,是十分令人动容的。
当时我们走访的诸多牧民,生活环境虽大致相同,但人的命运却千差万别,我采访的格日乐阿妈,原本是上海孤儿,后被送到牧民家长大,一个土生的上海人却成了说着蒙古语的牧民,一年四季任劳任怨的打草放牧,其辛苦和艰辛无法描述。直到现在,每当想起这位蒙古母亲,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因为即使生活如此艰辛,个人的命运又这般悲苦,但面对生活却毫无怨言,比起城市人一点委屈就要怨天尤人毫无顾忌的抱怨,这种“仰望星空”的内心之光,才是最为动容和伟大的特质。
这几乎是每一个在牧区生活的蒙古族女人都有的特质,那种隐忍和坚强,是让城市人感到羞愧的品质。我们无权对比两种文明的高低贵贱,文明无需对比,只是时代的取舍而已。然而,不管何种文明与时代,关于女性隐忍和无私,是崇高和伟大的部分,是值得称颂和赞扬的美德。蒙古族文化本就是母性文化,蒙古族女性承载着草原的一切,具有草原的包容、大气和如如不动,正因为如此,在面对或醉酒或无言的蒙古男人时,她们那种深邃的爱才支撑了这些男人勇敢的骑马放牧。
蒙古族女人的伟大,如同深邃永恒的草原一样,开阔、大气,对人的理解和毫无保留的奉献,就像草原无声的提供游牧人所需的一切必需品一样。这种博大无私的爱,是达茂旗的蒙古族女人们给我的感动。
愿长生天庇佑永恒的蒙古族女人。